韩先楚是以他能打仗出名,熟悉韩先楚的老人都会这样说:“每当战斗到激烈决战的关键时刻,韩先楚便眼睛发红,常常奋不顾身地提着手枪直奔前沿督战。那情形就像一头发怒的狮子,谁也挡不住。”
韩先楚16岁就参加了红军,一同还带去了十几个小伙伴,所以他刚到部队就被任命为副班长。
刚参军就“当官”,韩先楚有些紧张,说:“我没打过仗,不会带兵指挥。”
队长说:“没打过仗可以在打仗中学。你能带十几个人来,说明你有指挥能力!”
他第一仗打的是“红枪会”。“红枪会”是一个迷信色彩浓厚的武装组织,专门与红军作对。作战时,他们仗着人多,又都吃了朱砂、喝了鸡血,还在武器上淋尿,迷信刀枪不入,显得气势汹汹。红军大队一时势弱,队长见进攻失利,便想后撤。韩先楚急了,一把抓住队长,说:“不能跑!跑了损失更大,往死里打!我就不信他们真的打不死!”
队长这才镇静下来,挥枪喊道:“不准跑,谁跑打死谁!”红军大队重新组织火力,一下子击倒了几十个红枪会员,一下乱营了,四处溃逃。韩先楚率先跃起,带领战士们追击敌人,一下子又活捉了几十个。
1934年5月,红二十五军由鄂东北转至皖西北地区,远程奔袭国民党军五十四师后方所在地罗田县城,缴获了大批弹药物资,韩先楚所在连还夺占了一个金库,缴获许多银元。在遭到敌人疯狂反扑撤离时,韩先楚被挤到护城河里,身上驼的银元全部掉到水里,战后受到处分,并调到交通队搞运输、抬伤员。
在一次转移途中,走在部队后面的交通队与当地十几名民团兵遭遇。交通队的多数战士没有参加过战斗,看到民团兵肩上扛着枪,自己手里只拿着竹扁担,不知如何是好。
在这关键时刻,韩先楚轻喝了一声:“不要怕,大家要沉住气!”接着,他叫几个人迅速绕到民团兵的后面,自己带几个人迎着冲了上去。民团兵发现前后都有红军,顿时吓得乱了阵脚。韩先楚趁机大喊:“冲啊!抓活的!”这一喊,民团兵更是愣住了,认为红军不开枪,为的就是要抓活的,便乖乖地举手投降了。
韩先楚带领交通队用扁担抓俘虏的事很快在部队传开了。一天,军长吴焕先看到正在抬单架的韩先楚,便把他调到了第二二五团二营当了排长,不久又升为连长。
表 率
班排连长在战场上身先士卒冲锋陷阵,是理所当然的,团长率队冲锋就比较少见了,而当了师长军长的韩先楚仍时常带头冲锋在前。
1936年5月18日,红一方面军司令员兼政委彭德怀率红一军团和红十五军团西征,扩大新根据地。已经是红七十八师师长的韩先楚率部在北路单独行动。
5月20日,当部队行至定边城关时,侦察员报告城内有国民党军马鸿逵部的一个骑兵营。韩先楚立即赶到前头观察,发现敌人既不出击,也不放枪骚扰,又不逃走,便分析敌人一是惧怕被我围歼,二是怕弃城逃跑交不了账。他又看城墙虽坚固,但并不高,用云梯就能登上去,觉得完全有把握消灭守敌。
于是,他发电报给彭德怀和红十五军团部,请求攻打定边。彭德怀的指示很快回电:“置定边于不顾,继续绕道前进。”事后,彭德怀说:“当时顾虑若定边攻取不下,会影响整个作战行动。”
接到彭德怀的命令后,韩先楚急了:现在好打不打,将来再打肯定要付大代价。他拳头一砸:“打!”
他令3个团进入隐蔽地域,深夜12时许,各团开始登城。二三三团政委周庆安刚随部队冲上城头,就见到韩师长已站在城头,大吃一惊:城门还没打开,你从哪进来的呀?韩先楚几步把他甩在身后,扔下一句:“你们能爬城墙,我就不能爬吗?”
周庆安担心地说:“现在很乱,师长你可不要乱跑,要注意安全啊!”
“什么安全不安全,消灭了敌人最安全!”
战斗打到拂晓就结束了,一个骑兵营全部被歼,还俘虏了350余人,缴获战马180多匹。6月18日,红七十八师在定边召开总结大会,彭德怀发来的贺电:“你们机动灵活,攻克定边,庆祝胜利!防务移交宋、宋(即宋时轮、宋任穷任军长、政委的红二十八军),继续向盐池侦察前进。”
长乐村战斗,是韩先楚第一次与日军较量。1938年4月,3万名日军分兵九路,围攻我晋东南八路军。韩先楚当时在一一五师三四四旅六八九团当团长,率部临时配属一二九师作战。4月15日,日军108师团117联队3000余人侵占武乡县城,因后勤补给困难,不久即行退去。一二九师刘伯承师长瞅准火候,下令追歼该敌。
韩先楚一接到命令就带领部队跑步前进,在长乐村将敌大部截住,随即发起攻击,与兄弟部队一道将敌割裂包围。激战中,敌先头部队1000余人返回增援,攻占兄弟部队据守的戴家墒阵地,将我两个团压在山沟里,并威胁到师指挥所的安全。形势陡然逆转。“娘卖x的!”韩先楚狠狠地碎了一□,命令一营迂回到戴家墒侧后攻击,自己亲率二营从正面攻击。
有个连长动作迟疑,韩先楚掏出腰间左轮手枪,一枪打在那连长脚前土坎上:“跟我冲,谁不冲毙了谁!”
不能说早期侵华日军个个都是神枪手,但那军事技术确是后来日军没法比的,其“武士道”之高下也是显见的。刀光血影,杀声雷动,二营几次冲击都末得手。然而,日军再顽强、凶悍,面对这样由一头猛狮率领的一群狮子,终究还是支撑不住了,被压下村头公路,一营也从侧后攻了上来。日军大部被歼。刘伯承站在山腰指挥所前目睹了这场血战,击节赞叹:这个部队真硬啊!
1948年秋,韩先楚已经是第三纵队司令了。攻打锦州,他担负攻打城北的主攻任务。城北正面敌人有两个制高点,一是配水池,一是大疙瘩,一东一西就象两扇大门,居高临下,控制着通往城内的公路,又影响我炮兵对城内的射击。尤其是配水池,敌自吹为“第二尔登”、“固若金汤”。
10月2日,他令二十团一营和二十四团三营分别向配水池和大疙瘩发起进攻,经过一天的浴血奋战,二十团首先拿下配水池,大疙瘩敌我双方仍呈胶着状态。
韩先楚在指挥所心急如焚,光吸加烟不吃饭,时刻注视着战斗的发展。当攻克配水池后,他马上将纵队指挥所转移到配水池,而配水池距敌城防阵地不到一公里。
由于过度的紧张和劳累,他的胃病又复发了,几天没吃东西,身体极度虚弱,在转移途中只能由警卫员轮流背着跑步通过敌重重封锁线,警卫员孙鸿瑞累吐了血,才坚持把他背上了配水池阵地。
韩先楚在敌人眼皮子底下,冒着猛烈的炮火,用手撑着疼痛的胃部,沉着指挥战斗。当他从侧面观察到,大疙瘩后面有一条交通壕,敌人活动极其频繁,象条主动脉,不断向前运输兵员和物资时,他马上派一个连从侧后插过去,截断了敌人前沿与后方的联系。经过反复争夺,因断敌后路成功,终于攻下了大疙瘩,为攻进锦州城打开了通道。
睿 智
韩先楚在战斗中身先士卒、冲锋在前,令敌人闻风丧胆,而他的睿智大勇对手也让对手摸不清他的招数。
那是1939年底,邯长战役尚未结束,韩先楚率第六八九团进至山西武乡地区,担负八路军总部的警卫任务。这时,盘踞武乡东南襄垣城的日军经常出去烧抢掠,无恶不作。韩先楚决心寻机打掉这股日军。
他认为日军据城固守,如果强攻必定要付出很大代价,只有把日军引出城外,利用有利地形以伏击战法将其消灭,才能以小的代价取得大的胜利。把将部队预先埋伏在襄垣城郊外,令一部分战士化妆成妇女在设伏地区附近田间干活,以诱日军出城。
在城楼上的日军果然上钩,出动30多人向田间扑来。当日军进入伏击圈后,伏击部队突然出击,不到10分钟时间即结束战斗,日军除一名被俘外,其余全部被击毙。
战后,八路军总司令朱德来看望部队时称赞:“这一仗抓住敌人的弱点,发挥了自己的长处,仗虽小,打得灵活,打得巧,很成功。”
1947年9月秋季攻势中,“东总”命令第三纵队歼灭在威远堡的国民党第53军116师。这个师在郜家店、拐磨子、西丰一带自西向东组织防御,师部高在威远堡,其布防特点是灵敏度高,反应快,便于收缩。蛇头西丰工事坚固,且有主力防守;蛇尾威远堡为敌人指挥中枢,虽力量薄弱,但距我军集结地有120余公里之遥。
面对这个防守严密之敌从那里先下手?“用‘掏心’战术,先打威远堡!”韩先楚头脑中灵光一闪,“只要严格保密,封锁住消息,发奇兵,长途奔袭,出奇制胜的目的一定能够达到……”
9月29日夜,韩先楚率部兵分三路,冒雨疾进。部队避开大路和村庄,专拣小路走,严格灯火管制,沿途严密封锁消息,急速前进。
10月1日拂晓,各部按照命令,隐蔽地插向威远堡及附近的指定阵地。此时,威远堡的敌人刚刚吹响起床号!
随着韩先楚一声令下,我军全线攻击开始。敌师长刘润川从梦中惊醒,他一面组织抵抗,一面命令各团火速回援。此时的刘润川哪里知道,他的各团被3纵分割包围于沿线各点,早已自顾不暇了。此战仅用28个小时便全歼敌第116师8170余人,是东北我军秋季攻势中歼敌最多、打得最漂亮的一仗。被俘后的刘润川对韩先楚敬佩地说:“没想到你们能打威远堡……你们的动作象旋风,太快了。” 从此第三纵队“旋风部队”的称号便在国民党军中传开。
幸 运
冲在前的人面对的子弹必定比身后的人多,韩先楚身上的大小伤疤就有9个!但许多令人不可思议的事也发生在这位共和国上将身上,完全可以称为战争奇观。
那是在红二十五军北上长征路上,在攻打敌人一个据点时,韩先楚见敌人正面火力太猛,便从侧面爬上围墙,跳进院内。就在这时,一颗手榴弹飞来,正巧砸进韩先楚的怀里。他的衣服上偏偏就有个窟窿,那颗手榴弹鬼使神差地从衣服窟窿里钻了进去,一气钻到裤腰上。此刻伸手去掏手榴弹已经来不及了,只听见裤腰里手榴弹导火索在哧哧地响,火星灼得他腰发烫,韩先楚完全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就等着那一声爆炸了。
然而手榴弹没炸——一颗臭弹!
手榴弹导火索未能点燃的概率在战场上是千分之一,而手榴弹导火索已经点燃却最终不爆炸的概率则是几万分之一。这么小的概率偏偏发生在韩先楚身上。
红二十五军到达陕北后,韩先楚奉命率部队攻打土豪民团扼守的一个寨子,这个寨子三面是悬崖,只有一条小路可进入。守寨的土豪依据险要地形,十分猖狂,任凭红军劝说宣传,就是不放下武器。为了掌握敌情,韩先楚不顾危险抵近侦察。就在他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时,一颗子弹飞来正中他的头部。
子弹从他额头上方射过,在头骨上犁出一道沟,头肿得有南瓜大,血流满面。给韩先楚救治的军医边包扎边咋舌:“你爹娘保佑你啊,没让你长高个,你要是再高一指头,这世上就没人能救你了!”
1947年攻打梅河口,一颗炸弹飞来,他身边的作战参谋和警卫员都中弹倒下了,只有他奇迹般地屹然站立。三保临江之战中,敌人一发炮弹飞来,韩先楚和身边几个人都没影了。警卫连战士惊呼着奔向指挥所,在废墟里寻找首长和参谋们的“遗体”。这时,只见韩先楚摇摇晃晃从土堆里拱出身子,拍拍头上的灰土,然后把挂在胸前的望远镜擦干净,又举到眼前观察起来……
1950年底,志愿军发动了对朝鲜战局发生决定性转变的第二次战役。志愿军副司令员韩先楚率前指随在西线担负突击任务的三十八军行动,指挥三十八军、四十二军作战。
三十八军在第一次战役中曾因延误攻击熙川的时间,没有完成迂回任务,受到彭德怀的严厉批评。这次他们担负插向三所里和抢占戛日岭的任务。
战役缺口打开后,韩先楚即指挥两个军按既定方针向西线进行双层迂回。一一三师以14个小时前进70公里的速度,于11月28日首先抢占三所里成功。29日黄昏,他率前指和三十八军指挥所开到风鸣里东侧的新立里,指挥堵住南逃和北援之敌。车一停,几架敌机呼啸而至,韩先楚刚跳出吉普,那辆坐车就被炸弹掀翻了。
但这却没有阻挡志愿军凶猛的攻势,共歼灭“联合国军”3.6万余人,其中美军2.4万人,收复了“三八线”以北除襄阳以外的全部失地,从而扭转了朝鲜战局。激动不已的彭德怀看罢给38军的嘉奖令,意犹未尽,挥笔加上“中国人民志愿军万岁!卅八军万岁!”
1986年10月3日7时40分,韩先楚在北京逝世,终年74岁。在弥留之际,他嘱咐子女一定要给自己穿上军装,把他的骨灰送回红安——那个生他、养他和他战斗过的家乡。韩先楚的遗体被火化后,工作人员从他的骨灰中找出了留在他身体内几十年的弹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