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五音不全的人,但也有自己的唱歌史。我学练唱歌起始于新兵训练营。
一九六九年十一月,我应征参军到了陕西军区独立师直属二营二连。那会儿,农村入伍的新兵多,文化程度普遍较低,新兵开始集训时,百之八十的人不会唱歌,有的人连家信都不会写,更不要说识谱。后来训练营一周安排三个晚上学唱歌,先突击学会《我是一个兵》,《打靶归来》《下定决心》等,虽音不够标准,但起码可以唱出来了,也算脱掉了歌盲的帽子。以后又陆续学会了《说打就打》《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三八作风》《大刀向鬼子们头上砍去》,还有毛主席语录谱的歌曲,如《我们是种子,人民是土地》《红军不怕远征难》等等。那个年代正是大唱样板戏时代,我们还学会了几段样板戏,如《共产党员》《雪山顶上一青松》《临行喝妈一碗酒》,还有许多。总之,那阵也算是激情燃烧的年代,连队热气腾腾,战士个个生龙活虎。
连队的歌声不是用来演出,是连队生活的一部分,歌声天天有,处处有,各个场合都有歌声响起。最有意思的是饭前一支歌,那可是连队诗情画意的一道风景线。开饭号一响,本来饥肠辘辘,早就想吃饭了,可还得唱歌。各排列队,迈着整齐的步伐,踩着鼓点,一路高歌,向食堂进发。到了食堂门口,尽管已是“天将午,饥肠响如鼓”,但还有一个庄严的仪式要举行。连队值班员高喊着,“立正,稍息,向右看齐,向前看,稍息,预备唱!” 这时大家就齐声高唱“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之后各班值班员才能鱼贯而入去为各班打饭。这时我们已下定决心,做好了准备,不管今天是粗是细,是干是稀,一定要钵满盆满,狼吞虎咽,尽情享受。这些十八,九岁的年轻军人,训练场上个个生龙活虎,进了食堂也是狼吞虎咽。就连我这小个子也下定决心,一口气吃四个馒头,才算“夺取胜利”了。
连队的歌声,像武器装备一样不能少。直接反映出一个连队的士气、精神面貌和战斗力。我所在的二连是兰州军区四好连队的标兵之一。不仅各项军事政治任务完成得好,唱歌更是一流的。特别是在一些大型集会中,七八个连队拉歌,我们连还没落后纪录,只有我们挑战别人,没人敢挑战我们。师首长常说“二连唱歌提气,有军人味”。
记得一九七O年十月一日,陕西省在新城广场举行国庆大游行。我们连被选为护旗方阵,四十八人着陆海空三军服装,清一色冲锋枪,护卫着国旗。我们早上五点就进入东新街东口,其他游行队伍已经排到大雁塔。当我们唱着《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迈着铿锵有力的步伐向检阅台进发时,路两边的群众报以热烈掌声,并不断高呼“向解放军学习”,气氛热烈,群众激情高涨,也为跟在后面的方阵鼓气提神。走过检阅台,从西华门向北,经北大街十字向西出玉祥门,各方阵解散。在这段路上,我们是在连队的歌声和群众的掌声中走过来的。
当年的丈八沟宾馆是陕西的国宾馆,经常接待外宾和我们国家来陕考察的中央领导人,警卫森严,一般人是不能随便出入的。也是一九七O年,我们连队奉命驻入宾馆,担负重大警卫任务。连队住在宾馆游泳池临时搭建的地铺上,生活条件比较简陋,但士气高昂,每天依然歌声不断。宾馆的职工很好奇,说“你们怎么天天排节目,什么时候演出?”时间长了,他们才知道这是连队必修课之一。有一次连队和宾馆职工在礼堂开会,会前我们唱了第一支歌,就受到热烈欢迎,台上台下都是掌声。在大家强烈要求下,我们连唱了五首歌。那次执勤任务完成后,我们还是迈着整齐的步伐,唱着歌,在宾馆职工的掌声和夹道欢送中走出了宾馆。我转业到地方后,曾多次在丈八沟开会,和熟悉的老职工们闲聊,他们提起当年的警卫二连,直竖大拇指。
一九七一年底,连队进入军区机关担负警卫,一如既往,歌声飘扬在大院上空,后来无疑成为大礼堂无可争议的歌声最亮的连队。
离开连队五十二年了,但我忘不了火热的连队生活,忘不了在连队学唱的那些歌,那是战斗的歌,团结的歌,奋进的歌,鼓舞士气的歌。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肩负着人民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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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何利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