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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的履历,坚韧的传承

回忆“贺兰山战士军乐队”
日期:2022-05-16    文章来源:红云平台    作者:卢建修


2009年中央军委将“贺兰山精神”列入全军43个有重大影响的系列“精神”之一。继而在全军宣扬驻守贺兰山官兵在艰苦环境下形成的“志在边防,艰苦创业,牢记职能,自觉奉献,求真务实,锐意进取,军民团结,共谋发展”的奋斗历史和优良作风。其中被中央电视台宣传报道,被兰州军区授予光荣称号的“贺兰山战士军乐队”,也以它独特的历史沿革和不懈地为兵服务精神为大家所了解、为广大官兵所称赞。从某个侧面看,“贺兰山战士军乐队”的艰苦奋斗发展历程,也正是“贺兰山精神”这个辉煌浩大交响乐中的一组优美的音乐织体,是茫茫大海中的一朵小小浪花。

 (一)

“宁夏独立师二团前身,是一个有着光荣历史的老红军部队,它从雪山草地走来,在革命圣地延安扎根。1936年在缴获一个国民党军队建制军乐团基础上,改编创建了我军最早的军乐队。这个军乐队,一直得到毛主席和周总理的高度重视,特别是在延安十三年艰苦卓绝的革命斗争中,军乐队一方面要承担部队和党中央的各类重大会议、聚会、典礼的演奏任务,同时,为了减轻中央领导的繁重工作压力,活跃部队文化生活,军乐队还担任了晚会、舞会和密切军民关系等文艺演奏任务。特别是在1942年5月延安整风期间,军乐队也同广大指战员一样,认真学习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在“立场”“态度”“方针”“对象和学习”等问题上,受到了深刻的教育。在长期的战争年代和和平时期,有无数前辈和人杰才俊为这支军乐队建设奉献出可歌可泣的聪明才智和青春年华。可到了1979年,由于部队整编,军乐队解散,人员流失,全部乐器置放仓库无人维护,逐渐失修破败,无法使用。

我曾担任军乐队兼宣传队队长,随着部队变动,我被下放到一营五连任副政治指导员。当时,因该连之前发生了“罗仕春死亡事件”,受到全军通报批评,干部编配不齐,人心波动涣散,处于前所未有的低潮期。

为了改变现状,我通过调查了解,向连里汇报了《三步走的“复兴”计划》,即:抓好青工扶正气;搞好文体添生气;宣传历史扬名气。由我和新来的李西元连长负责创作绘画连史《光荣史册》连环画本;我和李付国副连长分工加强青年战士教育,并负责布置将战争年代、西安时期、宁夏驻军各种奖状进行修复整理,挂旗布展,建成独特的《连史荣誊室》。

为进一步凝合军心,我想到了军乐队几近残废的铜管乐器,为使传承几十年的军乐队不至于断送在我们这一茬人的手里,我几次步行翻山几十里到团部申请联系,反复说明乐器无管护式放置的危害性和运用到连队活跃战士文化生活、借以提振连队士气的意义。团领导大力支持,并表示,只要能使连队复兴,你可以全员、全天训练乐队。得到团领导支持,我如释重负,感觉终于对军乐队老兵前辈有所交代,对重振连队士气有所寄托。

(二)

但是当拿到乐器,一一检查后我顿时心灰意冷。这个1936年缴获的国民党军队的军乐,仅剩下20来件。编配不全,破败不堪。绝大多数乐器破损变形,缺键少垫,破洞开缝,连音都发不出来。更让人发愁的是,连队农村战士多,几乎都是五音不全的音盲,真可谓事事难办、处处难关,要想组建军乐队谈何容易。

那个年代的人总是把政治放在第一位,根据以往的经验,每一次军乐队、宣传队建队,首先要组织大家认真学习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精神,先解决“思想”“立场”“态度和学习问题”。这次也不例外,我利用三天的时间,结合连队战士特点,重点学习讨论了革命立场、学习态度和克服困难等问题,并进行深入实际的动员教育,没想到全连战士非常兴奋,学习热情空前高涨。战士的情绪深深感染了我。我又去找团领导,自告奋勇,要求去总政军乐团购置人家不用的堪旧乐器。在团里大力支持下,我带上证明,私下买了5包枸杞来到北京车道沟总政军乐团。

我满怀希望找到军乐团领导,说明来意,没想到团长一口回绝,匆忙锁门而去。当我正在招待所一筹莫展时,军乐团一位姓刘的同行来到我身边,和我交流小号演奏技巧,拉起家常。他在了解了我团军乐队历史后,很受感动。建议我先见一下乐团的乐器库房保管员,弄清底细,然后带我再去见团长。第三天上午,再见到团长时,团长仍然有点不耐烦。想到一旦希望破灭事关重大,我情绪激动口不择言说:团长,你不要瞧不起我们这支战士军乐队。论辈分,我们军乐队还可能是你们的前辈。我团军乐队诞生于1936年,在艰苦的战争年代经常为毛主席、周总理和中央领导伴奏舞会,为军队检阅训练提振军威。那时你们还没有建立吧。我们全盛时期也有好几十人的编制规模。光“牛头贝司”和抱贝司有四大件;6椤小号、扁键小号、短号、中音巴里洞等全是外国古董;各式萨克斯、长笛、木管上镂刻着女皇头像,这些乐器可都是有悠久历史的古董宝贝,不知你们见没见过?你说你如果是当家的,眼看着它成为废铜烂铁,你难道不心疼吗?我越说越激动,在场的人听得目瞪口呆。随后我趁机把部队介绍信和团史证明、乐队照片摆到桌面,大家争相翻看。看到气氛缓和,我接着说:据我所知,全军就我们这一支战士业余军乐队,从延安到西安,由西安又到了贺兰山,几十年来在大西北享有盛誉。当年周恩来总理对乐队都十分关心。我们部队警卫班还为护送周总理过陕北崂山,牺牲了好多人。如果总理还在,他会如何处理这件事?团长,你是否知道,在我们艰苦的贺兰山,只要军乐响起,所有战士都会精神振奋,豪情万丈。可是,它就要因为破败废弃没有了。希望你们能大力支持基层,弘扬军乐在部队的特殊文化教育作用……经在场的陕西老乡等人帮腔鼓动,团长态度逐步缓和。这时保管员也趁机提出建议说:“我查过了,库房确有一大批旧乐器,从未向外处理过。与其生锈作废,不如支持他们修旧利废,咱们好赖少收点费用”。“这样吧”,团长站起身说:“正好外交部礼宾司要给我团下拨新的购乐器的经费,那就给他们每个声部中配置一些好点儿的乐器,要确保基本配置”。团长话没说完,我激动地向团长敬礼,谢谢你!谢谢团长!谢谢大家!请允许我代表我们部队官兵向你们表示最诚挚的敬意!

就这样,经过协商,他们以大力扶持基层的极低价格,按建制乐团基本配置卖给我们一整套乐器,共计50多件,总计才4400元。当时仅一件阻萨风背负式贝斯就达几十万元,但乐团仅以250元给我们两件、抱贝斯2件、小低音4件、小号6件、萨克斯管6件、单簧管6件、次中音号4件、长号4件及长笛、圆号等若干件。又顺便买了常用乐曲总谱。随后,我一个人四处奔波找人做箱、装订、托运。

(三)

回到连队,我对所有乐器逐一进行检查修复、配嘴配垫、矫正音键、调校音准。同时根据实际对演奏乐谱进行适当的简化、重新配器。通过10多天的加班赶工,所有问题终于都逐一得到解决。

然而,最大的困难是面对全连上百个从无一点音乐基础的战士进行训练。从乐理识谱,到乐器指法、口形用气、音准节奏、演奏技巧、练功合奏……其间的艰辛、障碍简直比驯兽还难。人都知道,音准、节奏感有人天生就有悟性、有灵气儿。有些人天生左嗓子跑调儿,根本就不是苦练就能过关的事儿。为此,我尽量将稍差的编入军钗军鼓打击乐组,其他乐器演奏人员除了上大课,还为其加上一对一的小课进行单练。

可以说,在各个科目和各种技术环节中,存在着数不胜数的难关和阻力,让人寝食难安,有时真的感觉无可奈何、走投无路。情急之下我甚至穷尽手段,采取排练用粉笔扔脸砸人、错了用板凳腿打屁股、当场脏话训人、教鞭打手、加罚苦练等粗暴手段,逼迫他们通过严格训练尽量提高技术水平。其间,我统筹安排,将学习反应较快、已有一定基础的任卫华、陈锋、王惠德、翟江波等几人组成乐队骨干,带领各乐器组分工示范练习。

说来也怪,全连战士为学好这一技之长的“手艺”,竟能完全容忍我的粗鲁教学方式。大家无怨无悔,还不分场合地和我聊在一起,“打”成一片,练成一团。各组之间精诚团结、虚心学习、互帮互学、互相鼓励、亦师亦友的关系,反而让我感动,让工作有效推进。经过一年难以诉状的艰辛磨砺,军乐队从个人基本功练习到分部练习,再到整体合奏、接触分谱、合排总谱、学习不同乐曲,乐队终于基本成形,具备了一定演奏能力,能顺利完整演奏《解放军进行曲》《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检阅曲》等乐曲。先在连队进行表演,受到战士空前欢迎。

这期间,我们还成立了连队演唱组,排练出许多凝聚人心、鼓舞士气、表现基层战士生活的文艺节目,多次为兵演出,受到大家热烈欢迎。先后创作了唢呐独奏《六盘山上迎红军》在省市获一等奖、歌曲《战士的青春年华》被省电视台来连队录制播放。快板书《勇斗歹徒》先后被《解放军报》《人民军队报》《育才報》《文苑》等多家报刊杂志刊登。连队演唱组先后被团、师、军区和兰州军区评为先进集体。先后有《如何带好城市兵》《认真做好后进战士思想工作》《提高连队文化生活、促进连队全面发展》等多份经验材料被团、师和军区转发。兰州军区、省军区各兵种先后有5批代表来连队参观、听介绍、看演出。连队逐渐扭转形象,名播四方,由此也有力促进了军事训练和各项管理,连队面貌焕然一新,全体官兵士气空前高涨。

(四)

转眼间,兰州军区“82”银吴大演习将至,大区刘洪副司令员要来团里验收军乐队。团领导允许我在其他连队抽调有一定基础的人员加强乐队,乐队一下增加到近百人,可谓规模空前,阵容强大。在将乐队阵容扩至几近总政军乐团的规模后,我们又不断提高个人和整体专业水平,创作排练出小号与乐队《敌营十八年》《歌唱祖国》《检阅曲》《啤酒桶》等新曲,在多次演出中受到官兵热情欢迎。

三月份,兰州军区刘洪副司令员、宁夏军区和师、团领导共同检阅八二大阅兵的这支军乐队。只见喜鹊沟大礼堂华灯辉煌,庄严肃穆,上百个年轻英武的军乐队战士,身着全新的军装,手戴洁白的手套,手持锃亮的军乐,列阵临风,英姿飒爽。

当报告人一声“列队完毕,请首长检阅”的声音刚刚落下,军乐队雄壮的《检阅曲》便喷薄而发,队列纠纠威武,乐声震撼豪迈,伴随着首长检阅节奏,高亢的军乐,震人心魄。当《解放军进行曲》威武奏响,指挥军旗猎猎翻飞,军鼓军钗铿锵奏鸣,各个声部雄混壮阔,音乐织体激越辉煌。当乐声戛然而止,整个礼堂全场人员不由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军乐刚刚演奏完毕,刘洪司令员激动地说:“我们这支业余军乐队,全军都没有。真是壮军威、鼓士气!难得啊”!

后来,这支军乐队中有10多人抽调参加了总政军乐团国庆观礼演奏活动;中央电视台还录制报道了“贺兰山战士军乐队”的事迹;兰州军区授予“贺兰山战士军乐队”荣誉称号;军乐队还在省市文艺汇演中获奖,多次参加了自治区大型庆典活动,受到广大官兵和当地群众的热情称赞。可以说,在宁夏、在西安、在兰州军区,“贺兰山战士军乐队”就是部队的一张名片,那是创建于延安时期,曾经为毛主席和中央领导直接服务过的光荣集体。那是铭刻在每一个队员心中的一幅金色徽记。

离开军乐队几十年, 仍然对那支有着光荣传统的贺兰山战士军乐队有着特别的感情。每当重温学习《讲话》精神,每当看见八一、国庆军乐演奏,总会想起在贺兰山军旅生涯艰苦奋斗的心路历程。

放眼历史时空,在卫戍贺兰山的23年历史中,先后有十多万老兵打坑道、挖坦克壕、修工事、建营房,守卫边疆,无怨无悔地将青春年华奉献给了贺兰山,献给了边防事业。更有无数战士为之献出了自己的生命,他们的忠骨永远埋在了贺兰山上,我们能为这些可歌可泣的前辈和英雄们服务,演奏,那是我们终生的荣幸。

作为始终伴随这些无私奉献军人艰苦生活的军乐队,在活跃部队文化生活,提振部队军人士气,全心全意为兵服务的同时,军乐队自身也约定俗成地成为了这个部队的名牌和标志。这是因为:他们所有成员都来自那些创立“贺兰山精神”的群体;他们以自己独特的形式承载宣扬了这种凝结在心的精神内核;他们自身的奋斗历程也正是这种精神特质的背书和诠释;他们以手中的乐器做武器,以自己特有的音频和旋律,使贺兰山精神在广阔的舞台得以精彩展示、高歌弘扬。

忘不了你,浸满了青春韶华岁月的军人舞台。

忘不了你,伴我在长风酷寒中成长的贺兰山。

忘不了你,让我心律激越亢奋、抒发我军人情怀的战士军乐队。

我会为你终生骄傲!

我会为你永远自豪!

(编辑  何利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