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有人穿布鞋吗？——那种手工纳制的布鞋。

在皮鞋、旅游鞋、塑料凉鞋盛行的当下，这种布鞋早已成了珍贵文物。

我是穿妈妈做的布鞋长大的。虽然城里生、城里长，但除了上中学穿过球鞋之外，一直都穿的是妈妈做的布鞋。手工纳的鞋底、鞋帮、鞋垫，从里到面，每双鞋的所有零部件，都是妈妈亲手制作、亲手组装。男孩子淘气，脚又长得快，一年至少得两双单鞋、一双棉鞋。等我长到十几岁，总共穿过多少双妈妈做的鞋呀？现在想也想不起、数也数不过来了。

唯一记得的是，妈妈那双关节凸起、布满老茧的手。粗壮得像男人一样的手指，经年累月，用力扯断过多少根麻绳，磨秃过多少根锥子和针！唯一记得的是，夜半时分我都睡了一大觉，睁眼发现，昏黄的灯光下，妈妈还在“刺啦、刺啦”地纳着鞋底，或者缝着鞋帮……

那时甚至傻乎乎地想：妈妈怎么没瞌睡、不知道累呢？

岂不知，那密密麻麻的一个个针脚，饱含着妈妈多少心血和汗水，寄托着妈妈多少祝福和期待啊！

新鞋穿到脚上并不舒服，硬硬的鞋帮和鞋底硌得脚疼。为此，我没少埋怨过妈妈。但穿过一两个月，就感觉到了它的好：既合脚、又方便，既防潮、又保暖，走起路来刚刚正正，跑起步来脚下生风。特别是劳动时踩铁锹那个得劲法，让其他穿胶鞋的同学称羡不已。这时候，我又觉得还是妈妈做的鞋争气。

那年下乡插队当知青，妈妈给我带了好几双她连夜赶制的布鞋。鞋垫上亲手绣上“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字样。

两年后我报名参军，妈妈送我时又把一双她连夜赶制的布鞋插进我的背包，叮嘱说：“到了队伍上好好干！”

妈妈逝世好多年了，我也再没有穿过妈妈做的鞋。但是，妈妈纳鞋底鞋帮的景象还会经常闪现在我的梦中。我永远思念毕生勤劳朴实的亲娘，永远怀念穿着妈妈做的鞋踏踏实实、刚刚正正走路的时光。

（编辑 邹吉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