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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银行”

日期:2024-05-28    文章来源:延安红云平台    作者:董治顺

“富不离书,穷不离猪”,这个被老祖宗不知传了多少朝代的古训,在父亲心中是扎了根的。可惜的是,他只看重后半句,对前半句不过说说而已,并不照着去做。

我准备升高小(即小学五、六年级)的前一年,父亲放出话来,要我每年喂一条肥猪,喂成了,上;喂不成,回家种庄稼。说这是给我办的“银行”,办成办不成,就看我的本事和运气。

在父亲眼里,养猪就是穷人家的“银行”,就是“零存整取”,就是过日子的“财政”保障。

这下,放学回来有事干了,玩不成了,疯不成了,野不成了!哪像如今城里的孩子,放学后不是上这个补习班,就是上那个培训班;不是背英语,练书法,就是弹钢琴,学跳舞。我呢,从学校一进家门,马不停蹄,不是到地头路边割猪草,就是上树捋榆钱榆叶,为猪提供和积攒“口粮”,忙得不亦乐乎。

年纪小,腿脚灵便,母亲把猪食拌好,我一路小跑,端到窑脑背后的猪圈,倒进猪槽里,就算是大功告成。

小猪长到四五个月之前,“饭量”小,一小盆就够了,端起来倒也轻松省力。长到半岁以后,胃口大开,吃的越来越多,一顿能吃一小桶,我就力不能及了。再说,关中的窑洞,不比陕北的窑洞,是在崖畔上挖成的,我家的土窑,是先在平地上挖一条很长的坡道,再挖成一个方形的院子,再从周围的院墙上掏出一孔孔或大或小的窑洞。一般是三四户人家共住一个窑院。要把一桶猪食提到窑背上,我没那个力气,鼓足吃奶的劲也完不成这个任务。

父亲有办法,用一根一尺多长的木棍作轴子,一头安个小木轮,再找一根旧锨把安在轴子中间,锨把当中绑个铁钩,就成了一件经济实用的“运输工具”。我把猪食桶往上一挂,再把木棍的一头往肩上一搁,活像“两个和尚抬水吃”那个样子,不费多大力气,就可推到猪圈跟前。

干什么事,只要喜欢,用心,就会产生兴趣,就会觉得里头有学问,有快乐。喂猪也是这样。夏天,我推几桶凉水倒在猪圈里,让它卧进去降降温,凉快凉快;冬天,又在它睡觉的地方,铺上一层麦秸,再吊个帘子遮风挡寒。慢慢地,还能从它的进食快慢,耳朵温度,粪便稀稠,叫唤时声音大小,判断有没有毛病,是否需要及时治疗。

畜生也通人性哩!尽管骂人时骂得很难听,说谁谁“笨得跟猪一样”,其实猪也很有灵性,也知道“感恩”。每次喂食,只要老远听到响动,早早就把两条前腿搭在土圈边上,不住地哼着叫着,很是友好,热情欢迎我的到来。有时我把它的脊背顺毛挠一下,它就立刻躺得展展的,像个小孩一样卖乖撒娇,蛮可爱的。

当然,说它笨也实在笨得可笑,甚至笨得让人有点心酸。它似乎老是饿的,永远也吃不饱,它弄不懂“人怕出名猪怕壮”的意思,不明白越是老实,听话,能吃,上膘越快遭殃越早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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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尺多长的小猪,长年累月,我把它喂到一百多斤,最不愿看到的,就是到了年关腊月,人高兴,猪遭罪。这时,母亲就会说着不晓得重复了多少遍的老话:猪羊猪羊你嫑(读包)怪,你是阳间一道菜!我心里才会稍微好受一点,多少得到些安慰!

那时日子过得清贫艰难,年跟前把猪杀了,留个猪头和“杂碎”过年,其余的全部卖掉,作为一家人全年的日用开销。

因为是用青草树叶和无污染的粮食喂出来的,吃到嘴里特别香。也可能是常年见不到肉星星的缘故,闻到肉味,就不由人嘴馋,流口水。

如今不缺肉吃了,天天都是“度日如年”,反倒不那么稀罕吃肉,而喜欢吃起素来了!

人咋是这样呢,就说这吃肉吧,越是吃不上,越是成天想啊盼啊,一旦得到了,盼来了,却又想起了当年苦守寒窑的王宝钏,怀念起挖野菜吃素食的日子。你说说,怪也不怪,难不难伺候?!

2024年5月24日于清心屋)

(编辑 马雨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