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悼革命烈士是一种特殊的政治表达，是斗争的武器。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通过追悼革命先烈，将为人民服务的宗旨意识和民族独立解放的时代使命，深深刻印在每位党员干部、指战员、革命群众、爱国人士的心中。正如毛泽东在1945年6月17日举行的“中国革命死难烈士追悼大会”上所指出的：“中国共产党对革命从来没有发生过动摇，也只有共产党才能不动摇，彻底地干下去，不怕死多少人，不怕牺牲。”历史证明，在残酷的革命斗争中，革命运动没有丝毫停止，革命的队伍越来越壮大。

1946年4月，延安各界“四八”烈士公祭大会

1946年4月8日，出席国共谈判与政治协商会议（旧政协）的中国共产党代表王若飞、秦邦宪等人乘飞机由重庆回延安向中共中央汇报工作，因飞机失事，不幸在晋绥边区兴县黑茶山全部遇难。这一突发事件，是中国革命事业的巨大损失。在为实现民主和平奋斗的历史背景下，国内外各界各党派纷纷唁慰哀悼，中共中央在延安为“四八”烈士举行了隆重的纪念追悼活动。这些活动，表达了中国共产党对和平民主的不懈追求，对革命同志牺牲的沉痛之情，是其不断坚定理想信念、争取革命胜利的政治表达。

高规格的治丧委员会

与王若飞、秦邦宪同机回延安的还有被中共营救、刚刚出狱的新四军军长叶挺及其夫人李秀文和儿女叶阿九、叶扬梅，出席世界职工大会的中国解放区职工代表、中共中央工委书记邓发，王若飞的舅父、著名教育家黄齐生以及黄齐生的孙子黄晓庄（延安鲁艺音乐系教员），第十八集团军参谋李少华，王若飞的随从副官魏万吉，秦邦宪随从副官赵登俊，叶挺家的保姆高琼等13人，还有美军飞机机组4人，共17人。得悉噩耗，“四八”烈士遇难地兴县所在的晋绥分局决定晋绥边区全党、全军下半旗3日，停止娱乐一周，全体干部臂纱挂孝，以志哀悼。当地公祭完毕，即组成治丧护柩委员会，护送烈士灵柩前往延安。

4月11日，中共中央在《解放日报》头版头条沉痛宣布王若飞等人遇难。12日，陕甘宁边区参议会休会一日，致哀“四八烈士”，通令全边区下半旗3日，停止娱乐活动1个月，并一致表示：更要努力建设和平民主繁荣的边区以纪念死者。延安各机关代表及死者生前好友纷纷慰问家属。延安新市场十字街口的黑板报以显著大字登出王若飞等人失事的噩耗，群众纷纷近前伫立默哀。

4月13日，成立由26人组成的高规格治丧委员会：毛泽东、朱德、刘少奇、任弼时、康生、彭德怀、林伯渠、徐特立、贺龙、张云逸、陈绍禹、蔡畅、习仲勋，中共中央职工委员会委员朱宝庭，晋绥行政公署主任续范亭，陕甘宁边区政府副主席李鼎铭，晋绥边区参议会副议长刘少白，陕甘宁边区参议会副议长安文钦，前第二战区少将参谋钱拯，延安大学教育系主任张宗麟，民主建国军第二师副师长聂志超，陕甘宁边区政府委员毕光斗，米脂中学校长马济川，陕甘宁边区参议员刘文卿、房文礼、杜洪源。

4月13日，《解放日报》发表社论《痛悼死者》，指出：“中华民族伟大的爱国者，王若飞、秦邦宪、叶挺、邓发诸同志，中国教育界的先驱者、人民真挚的朋友黄齐生先生诸位，不幸于4月8日因飞机失事而遇难；这是中华民族、中国人民极沉重的损失！全体中国共产党党员，正如我党公告所说，都以最大的悲痛，哀悼这些伟大战士之死……”同时，刊登王若飞、秦邦宪、邓发、叶挺、李少华、黄齐生、赵登俊等人传略。

4月15日下午2时，中共中央在延安中央党校大礼党举行干部大会，悼念“四八”罹难烈士。大会推选毛泽东、朱德、刘少奇、任弼时、康生、彭德怀、林伯渠、贺龙、习仲勋、徐向前、蔡畅等15人为主席团成员，林伯渠主持悼念活动。在延安的中共干部和非党干部2000多人，以及秦邦宪夫人张越霞、邓发夫人陈慧清、黄齐生孙女黄晓芳等烈士遗属参加了悼念活动，朱德、刘少奇、康生、张云逸、李鼎铭、刘少白等先后在悼念大会上讲话。4月20日，《解放日报》推出共6个版面的《追悼“四八”被难烈士特刊》，以示隆重悼念。

延安各界“四八”烈士公祭大会

各界各党派的唁电慰问

得悉王若飞、秦邦宪等人遇难噩耗后，国内各党派、民主人士、军事将领、文化名流等一方面前往重庆参加政协会议的中共代表团驻地唁慰，一方面发出唁电表达对烈士们的痛悼之情、对家属的慰问、对和平民主事业的殷切期望。苏联驻华大使彼特罗夫、美国代办施麦斯、法国代办达理当、美国陆军武官包瑞德上校等外交界人士及英美法各国记者，连日纷纷致函或亲赴中共代表团，表示对殉难诸烈士的哀悼。隆重的悼念慰问活动，集中体现了各方政治势力和爱国民主人士对时局的密切关注，成为一场轰轰烈烈的和平民主运动。

时在延安的民主建国军参观团唁慰中共中央，称“四八”烈士殉难为中国重大损失。原文如下：

顷闻飞机失事，王若飞、秦邦宪、邓发、黄奇生革命诸先进，与叶挺将军及其夫人子女等同时殉难。敝团同人对诸先进殉难及革命政党与国家民族遭受空前损失，痛悼之余，谨向贵会与诸先进家属致十二万分之哀唁与慰问。

民主建国军参观团敬叩

四月十二日

4月13日，陕甘宁边区参议会派安文钦、谢觉哉等代表唁慰中共中央，表示要“继续领导全边区军民，为实现和平民主奋斗，以实现死者遗志。”朱德接见了各位代表。晋冀鲁豫解放区的刘伯承、邓小平、王宏坤、薄一波、张际春等人电唁中共中央，誓为诸烈士未竟事业而奋斗到底。

参加政治协商会议的中国国民党代表孙科等人以政协综合小组委员会名义致唁中共代表团首席代表周恩来，表示了哀悼之情。原文如下：

周恩来先生大鉴：

若飞、博古两先生致力和平团结不辞劳瘁，此次飞延途中遇难，噩耗传来，曷胜哀悼，敬祈先生代向两先生家属分致慰唁之忱，是所至祷，敬送殇祺。

孙科、王宠惠、吴铁城、邵力子、张群、王世杰、陈立夫、张厉生拜启

四月十三日

中共中央电唁死难者家属，“切望勉节哀思实现遗志”，原文如下：

致王秦叶邓诸同志及黄先生家属唁电

王若飞、秦邦宪、叶挺、邓发等同志与黄奇生先生等的遇难，是我党与全国人民在中国革命事业中的极大损失，全党同志闻此哀耗，悲痛万分，决心加紧自己的工作，补偿这个损失。现在中国和平民主事业正处在严重关头，望重庆全体同志与各死难同志家属，勉节哀思，继续努力，以实现死难同志的遗志。

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

致魏万吉同志家属唁电

中共晋察冀中央局请转曲阳魏万吉同志家属：

魏万吉同志是一个英勇的八路军战士和忠实负责的共产党员，不幸于四月八日在山西兴县黑茶山遇难，谨致哀悼之忱。

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

四月十四日

上海美军总部麦克鲁将军并转兰齐上尉、瓦伊斯上士、迈欧上士、马尔丁上士家属：

对于四月八日因载中共代表由重庆至延安而在山西黑茶山遇难的四位驾驶员，谨致哀悼之忱。

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

四月十四日

西北局、晋绥分局、晋察冀中央局、晋冀鲁豫中央局、华东局、华中分局、中原局等中共中央派出机构也纷纷发出唁电，纪念“四八”烈士。

4月14日，民盟中央委员会主席张澜等人电唁中共中央，希望为国节哀，促进和平民主早日实现。原文如下：

延安毛泽东先生转中共中央诸先生：

报闻王若飞、秦邦宪、叶挺、邓发、黄奇生、李少华诸先生，专机赴延安失踪消息后，正焦念间，昨闻该机确已失事，全机烧毁，现王先生等均惨烈牺牲，同人惊悉之余，无不痛悼。王先生等为中国和平民主团结统一事业，坚决奋斗，历尽艰辛，此次同机赴延，或为商讨宪草修改，或为协商军队统编，关系国家前途尤为钜重。今竟遭此不测，此不仅为贵党之重大损失，亦为国家民族之损失，值兹时局艰危之际，本同盟除向在渝贵党暨王先生等家属致悼唁外，尚希先生等为国节哀，加强领导，以促进和平民主团结统一之早日实现，则王先生等虽死犹生矣。

中国民主同盟张澜、沈钧儒、黄炎培、张君劢、张东荪、梁漱溟、章伯钧、罗隆基、张申府、朱蕴山、陶行知、周鲸文、蒋匀田、史良、周新民叩。

此外，中国第三党也发来唁电。1946年4月18日《解放日报》第一版选登了一批唁电唁函，以表达“各方人士之深切哀悼”。

“四八”烈士公祭大会

公祭大会之前，中共领导下的各根据地、延安各机关单位纷纷组织了悼念活动。赶修“四八”烈士陵墓、祭坛期间，延安各机关、部队、学校、商民数千人自动前来参加劳动。各机关和市民，同时也在不分昼夜的赶制挽联、花圈。延安的一些老人抢着要将自己的寿材让给“四八”烈士。

4月18日下午1时，9具烈士遗体（其余4具次日运达）由两架专机运达延安。朱德、刘少奇、任弼时、康生、林伯渠及中共中央各机关负责人，带领各解放区代表、延安各界代表与群众共万余人，肃立延安机场接灵。延安周边数十里的男女群众也停下生产，纷纷赶来参加。当烈士遗体从飞机上抬下来时，哭声、哀乐声汇成一片。王若飞等烈士身上覆盖着党旗，倍增哀荣。任弼时、康生、蔡畅、杨尚昆等领导入殓事宜。哀乐声中，所有人脱帽静立，并向烈士遗体行礼吊念。延安市东关的30余名群众持花圈、挽联，赴烈士灵前焚香祭拜。入夜，驻延各机关派代表轮流守灵。

4月19日上午，延安各界三万余人参加了“四八”烈士公祭大会。其中，机关、工厂、学校人员一律佩戴黑纱，队伍严整进入公祭大会会场。在延安的盟国友人及美军观察组代表，也参加了大会。

10时，载运美军兰齐上尉等四位机师遗体的两架飞机在延安上空盘旋一周志哀后飞往重庆。全体脱帽肃立，礼炮连发24响。挽歌队唱着沉痛、愤慨的挽歌。家祭时，烈士家属献上花圈、敬香、献爵，并恭读祭文。祭台上悬挂先烈遗像，花圈丛中“为人民服务”的牌子格外显眼。灵堂正中的国旗与党旗下，横梁上有中共中央书记处题送的“变悲痛为力量”的大匾。

公祭大会开始，主祭人为朱德、刘少奇，陪祭人为陕甘宁边区政府主席林伯渠、五省联防司令贺龙、新四军副军长张云逸、山东省政府主席黎玉、晋冀鲁豫军区副政委薄一波、华中军区政委邓子恢、陕甘宁边区政府副主席李鼎铭、晋绥边区参议会副议长刘少白等。

康生恭读祭文。林伯渠报告遇难烈士生平重要事迹。随后，朱德、张云逸、刘少白等致词。最后，由家属致词。

12时5分，哀乐再次响起，套裹着红色毡呢的灵柩开始移出灵堂。

移灵队伍长达五六里，整齐肃穆。朱德、刘少奇等中共中央负责人亲随执绋。历时一个半小时，灵柩到达飞机场旁边的陵墓。鸣炮24响后，《国际歌》响起，烈士棺椁下葬。朱德、刘少奇、林伯渠等人轮流为每一位烈士奠土。随后，其他人纷纷上前奠土，很多人甚至用手捧土。至此，葬仪结束。

（作者:王今诚 ,中国延安干部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