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9年农历四月初二,我出生在山西省清源县(1952年与徐沟县合并为清徐县)新营村。
1944年秋天,我到柳杜村上高小,寄宿制。柳杜村在汾河西岸,离新营村十几华里。与我同期新营村在柳杜村上学的有张格(小名云儿),他比我早上一学期。我去了先插到四年级,第二年升到五年级。柳杜村高小的教师有的是共产党员、爱国进步人士,他们在学校经常开展秘密抗日活动,抨击侵华日军罪行,宣传抗日救国的道理。我的班主任是庞增光先生,解放后曾任清徐县副县长。著名共产党员孟鲁青是六年级的班主任。柳杜村学校是一个完全小学,开设有国语、算术、地理等文化课。由于学校距离县城有10多公里,共产党、八路军在学校活动比较活跃,有不少的同学在校期间都接受了爱国主义教育。对当局强制推行的日语课,老师和学生都采取了抵触应付的态度。
1945年7月暑假期间,一个叫马占武的人来村里告诉我,要成立晋中中学,学生上学不用花钱。为了给家里节省费用,也为了学习更多的知识,我就和几个同村的同学报了名。次日我们随马占武到清源县西谷村学校集中时,看到学校有很多的八路军,这才知道是参加革命队伍了,也弄清了马占武真实的身份,他是一位湖南人,是八路军的参谋。在西谷村住了约一个礼拜,就往清源山里的晋绥根据地进发,通过封锁线,到达了清源边山的解放区清三区。当时,根据革命形势发展的需要,我党急需扩大革命队伍。在我到清三区一周后,组织上批准我回家看看,让我尽可能动员更多的青年来学习。于是,由马占武护送我回新营村住了两天。期间我又动员了本村的武小三、武小四兄弟俩和武狗儿、张扔毛猴与我一同到清源山区参加了革命。我们被安排到晋绥第八分区干部训练队学习,但没几天我就与新营村来的其他人分开了。武小三他们几个人都离开交城到离石大武镇贺龙中学学习,我继续留在了晋绥第八分区干部训练队。那时,为了家人免受敌人的追害,参加革命的同志一般都要改名,我改名为茂远。
1945年9月前后,晋绥第八分区干部训练队设在交城县二区关头镇。干部训练队约二、三百人,队长李琦,上世纪六十年代曾任北京市委宣传部长。干部训练队下设教师队、学生队,我在学生队担任组长。当时学习内容主要是革命理论,有革命史、社会发展史等。三个月后,上级抽调一批干部到吕梁军区工作,我也在其中。军区驻地在汾阳杏花村,司令员王震,政委罗贵波,我被分配到刚刚组建的民运工作团,到汾阳六区发动农民,组织农会,搞减租减息。
1946年夏季,为了防止蒋介石、胡宗南进攻陕甘宁边区,八路军主力西渡黄河挥师陕西,阎锡山军队乘机向边山解放区进犯。农村工作搞不下去了,民运工作被迫停止。1946年7月前后,晋绥八地委组织部分配我到清源县工作,县委安排我担任清三区(清源分为四个区,两个山区,两个平原区,三区属山区)民运干事,区驻地在枣坪,清三区赵家山村的马来俏是横行乡里的恶霸地主,县委决定把该村作为全县反恶霸斗争的典型来抓。派县委城工部长张一平、公安局长张超带领十余人负责抓点,动员群众进行反恶霸斗争。期间我与张部长、区委组织干事刘杰、县民运部程同志、部长的通讯员五人住在赵家山村北边的窑洞院子里,张超等四、五人住在村子中间一个院子里。由于没有采取强制措施,也是麻痹,马来俏和他当过阎锡山队伍军官的女婿在一天晚上逃跑了,跑到了阎锡山军队的据点高白镇。两、三天后的一个晚上他们领着敌人摸进村来。在通向高白镇方向的村边山峁上,有我们的民兵放哨。后半夜时分,我隐约听到民兵问“什么人?”,回答是“十五团的!”那几天正好有消息说,解放军十五团要过来。但我还是觉得有些可疑,立即推醒与我同一窑洞的程同志,跳下炕,马上叫了在另一间住的张部长。那时睡觉头朝里,不脱衣服,所以动作很快。我们上了窑顶后,就被摸进村子的敌人发现了,一排子弹扫过来。我们迅速跳下沟隐蔽,分析是高白镇的敌人,约定了集中地点,分头突围。这时,住在村里边的张局长等人听到枪声,也迅速冲出去了。区武委会的武同志(赵家山本村人)和村贫农会主席没跑,钻了地洞,被敌人抓住,当时就被枪杀了。张一平部长的通讯员在撤离时挂了花。在这一事件中,二名同志牺牲,一名同志负伤,教训是深刻的。但也由于我警惕性高,避免了更大的损失。为了进一步培养我,县委送我回八分区干部训练队学习。1947年1月我光荣的被组织吸收为共产党员。那时党员的身份还是秘密的,不公开,只有上下单线联系。组织上指定让我在训练队担任组长,我这个组里还有政府的区长和科长,可见上级对我很信任。那时我只有17周岁。
1947年2月,晋绥八专署为了加强税收工作,在交城县成立古交税卡。古交是交城七区政府所在地,税卡设在古交镇,负责征收交城县二、五、七区三个区的税。我被任命为税卡卡长。当时主要是征收屠宰税、过往商贩的税务。1947年秋天,我意外地遇到了新营村的夏和尚,他是村里放羊的,每年春天赶着羊上山,秋后再把羊赶回村里。他乡遇同乡,尤其是在兵荒马乱的年月,倍感亲切。我三年没有回家了,十分想念亲人,我俩互相介绍了情况,得知乡亲们在阎锡山政权的压迫下生活很艰难,家里因我参加革命也受到了牵连,值得欣慰的是家里人过得不好但还活着。和尚给了我二斤羊毛,我做了一个八吊儿,自己捻成线,准备打一件毛衣,后来终未打成。
1947年冬初,我在工作中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在一次下去征税返回的山路上,我不慎丢失了一本税票,使我遭受了有生以来政治上的第一次打击。被批斗被无限上纲,遭到清洗。给我一把斧头,一条绳子,让我上山砍柴,自己养活自己。每天我上山砍柴,背回来卖给医院等单位,买点粮食吃。没有几天手和脚磨破了,衣服被刮得破烂不堪,活像个叫花子。大约过了一个来月,我实在干不下去了,要求到五区管辖的地方下煤窑挖煤。领导给开了介绍信,我到五区说明来意,但五区的同志说下煤窑又苦又危险,于是就让我帮人家放羊。放羊虽不挣钱,但有饭吃。在磨难中,我痛苦过,但始终没有动摇革命信念,相信党组织不会抛弃我,一定会对我有一个正确的评价。这样前前后后两个多月,县委把我调回,说搞错了,给我平了反,恢复了工作,安排我到成成中学学习。不久,我被调到晋绥八分区宜传部的发行科。1949年4月,在解放太原的隆隆炮声中,我和同志们从榆次坐火车到太原市参加书店的接管工作。之后我在新华书店、博物馆工作。1990年从陕西省博物馆书记、副馆长岗位上离休。
由于工作上的关系,我有幸接触了毛泽东、邓小平、叶剑英、杨尚昆、胡志明等党和国家领导人、国外友人,领导们的风采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1964年6月,我和有关同志赴北京汇报工作,同时了解毛主席、党中央在延安的情况以便充实展馆,在这期间很荣幸地受到毛主席的接见。毛主席和延安很有感情,听说我是延安来的,十分高兴,在笑声中留下了一张珍贵的合影。“文革”时怕丢失,专门让二弟带回新营村保存了几年。1965年秋天,越南共产党主席胡志明到延安参观访问,当时是保密的没有报道。我亲自为他作讲解,他听得认真,看得仔细。我还陪同他到延安大学做演讲。胡志明平易近人,十分朴实、和蔼。他问我多大了,说他老了,说我很年轻。他还在他写的一本书上亲笔签名赠送我,可惜后来丢失了。
那时,每有重大接待任务都是我讲解,邓小平来延安时也是我进行的解说,那回随同邓小平来延安的还有李富春、蔡畅等领导。当时与邓小平、李富春、蔡畅也照了相,“文革”中被造反派抄走了,还被当作一项罪状。1993年的一天,博物馆老干支部组织学习,高峡馆长见到我,说:你老乡来了。我问是谁,他说是华国锋,在接待室,你去吧。我去了接待室,在门口被警卫拦住了。省文物局王局长见我来了,就把我领进去。华国锋、李立功等在屋里。王局长向他们介绍说:张茂远同志是馆里的老书记,1947年在交城县工作过。李立功主动问我当时在什么部门工作以及当时与我共事的同志。当年华国锋是交城县委书记,李立功是县委宣传部长,都是我的老首长。谈起往事,分外亲切。
几十年过去了,我深深怀念着故乡,怀念着战斗、工作过的地方和岁月。我衷心希望家乡人民幸福、安康,祝福家乡的明天更加美好。
(编辑 何利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