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里的新营一家》文本选自《清徐周末》报2008年9月5日第五版:
我的故乡新营村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庄,地处清徐县也是太原市最南端,偏僻落后,默默无闻。史志不能平庸,为此,决定走访村上名人,希望探寻一点轰轰烈烈。挨门数来,后街张家在西安的长子张茂远最值得一书。最初的动因是我的脑海里有一幅印记了40年的照片——他与毛泽东主席的合影,那是文革时期在他父母的屋里见到的。首选他的原由还因为他是老革命、老干部。
时间在亲情、乡情中漫流,零点钟声响起,我们告别了充满温馨的小家庭。
第二天7点40分,小卫来了,领我们到宾馆餐厅就餐。饭后,又陪我们去他父母住处。车进楼院,看到一位步履蹒跚的高个老人,他就是张茂远,80岁。寒喧过后,他对小卫说,你先领上去。“你干啥去?”儿子问。老人指指不远处的门房:“取报纸。”小卫说:“我去取。”我们走进楼门上电梯的功夫,小卫已大步赶来,老人看看儿子手里没报纸,用眼睛询问。小卫说,还没送来。老人“嗯嗯”两声,表示知道了。
张茂远家在九层,老伴畅瑞是距新营五华里的祁县北左村人,浓浓乡音,平添了许多亲切。永旺在路上介绍说,他大嫂十分和气,以前他来西安都是住在家里。一次领朋友看病,他们还没起床,大嫂就把药给朋友煎好了。单凭这件事就对这位白发苍苍行走不便的老人产生了敬仰之情。
居室也很普通,那张印在心底的相片摆在柜子上。来意在来前永旺已经电话说了,很快开始了我的“采访”。
张茂远小名天喜,学名张永兴,茂远是参加革命后改的名。1945年7月进入晋绥八分区干部训练队,先后在交城、太原、忻县、延安、西安工作,1990年从陕西省博物馆书记、副馆长岗位上离休。老人言语平缓,耳不背,眼不花,记忆力很强,能准确的记起几十年前的地点、人名、时间。51岁时患被称为绝症的重病,大小动了六次手术,他心态平静,积极配合治疗,在老伴的精心护理下,终于闯过了鬼门关,医生叹为奇迹。老伴要哺育孩子,料理家务,侍候他,工作上还多次被评为劳动模范、三八红旗手。“一直忙,说起来让人笑话,至今都没有上过鼓楼。”大娘拍拍腿说,“现在爬不动了,等到好些了定去看看。”
我提出把那张珍贵的相片翻拍下来,也希望与二老照相。张茂远说可以可以。老伴说,平平一会来,让他照,家里照相都是他的事。不一会平平来了,平平是张茂远的二儿子,个子比哥哥矮些,搞影像的,某学校副教授。他热情地为我们照了相,并在不同光线下运用不同手法为我翻拍老照片,一连拍了十几次,还一再问我行不行。
午餐安排在不远处朱雀街的黄鹤楼酒店。
大娘对兵兵说,开车不要喝酒。兵兵调皮地说,不喝,二叔来了,能不喝一杯么。一杯喝完了,服务员添酒,兵兵看看母亲,不知谁说一句,添上吧。大娘说,你们不要逗那个楞鬼。又对兵兵说,你就是不听我的话。兵兵笑着说,爸爸的话可以......话还没说完,就被平平打断:爸爸的话可以不听吗?兵兵急忙改口:爸爸的话不可以不听,妈妈的话更要听么。一桌人都笑了。
傍晚,我们坐荣荣的车到大唐芙蓉园。因所需时间长,荣荣让司机回去了。平平提着摄影机与妻子女儿已在园门口等候,女儿月月,戴着眼镜,很文静,去年高考以 680 分的好成绩考入外语学院主攻德语。待我们在园子里转了一圈,看毕号称全球第一的水幕电影,已是晚上九点多钟了。荣荣的独生子想想开着自己的微型车来接,小伙子20多岁,中等个头,朝气蓬勃,在省某执法单位工作刚刚当副科长。荣荣说,吃饭吧。我和永旺说,中午吃得很饱,不吃了。姐弟俩说,怎么能不吃。永旺说,来西安了,那就就近找个小铺吃碗羊肉泡馍吧。想想说,到东门老孙家吧。我们不知老孙家,只问远不远,回答说不远。我和永旺坐了洋洋的车,其他人打的随行。车上与想想聊天永旺说,你单位有处罚权。新任科长说,有权是有权,但老百姓有怨言,罚款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也不符合法治精神。十几分钟后,小车停在一片辉煌中,进的门来,刘华清题写的“天下第一碗”金字牌匾赫然映入眼帘。原来,老孙泡馍是西安最著名的,过厅里陈列着胡锦涛等许多领导人来店时的大幅照片和使用过的餐具。永旺说,闹得更复杂了。大家围坐在桌子边,细细地掰饼。“大了,再碎点。”想想看看我们碗里的饼块说:“掰饼也是泡馍的一道程序。”正当我们用餐时,荣荣的丈夫,也就是想想的父亲开车来了,是来接我们的。我们说,给你要一碗吧。他说,刚吃过,吃得很饱。想想走过去,抱着父亲摸了摸他的肚子说,行,吃的不少。
返回的前一天,我们到临潼转了转晚餐时,正准备到宾馆食堂吃饭,小卫来了。他说,到外面吃。并问他二叔,你不知道?永旺说,不知道呀。“大姐安排的。我爸妈已经去了,信天游会馆,陕北风味。”小卫说。到达饭店,果然二老已到,还有荣荣一家、小卫妻子和女儿、平平,兵兵。永旺责怪荣荣说,怎么你又安排到这里了?荣荣说,不是我安排的。是谁?荣荣指指小卫妻子。小卫妻子说,不是我。永旺转身问哥嫂,到底是谁?张茂元笑笑。老伴说,我们也不知是谁,管他谁,安排了就吃吧。服务员来了推销某酒(记不清什么牌,70元一瓶),说,购一瓶送三首民歌。兵兵说,来一瓶吧,歌唱得好,酒也不错。来了一瓶。不多时,一男一女推了音响走进包厢,先点了山西民歌“走西口”,后点了陕北民歌“东方红”。演唱过程中听者专注,歌者投人。老中青三代人均合着韵律轻轻击掌,演员每唱完一首都报以热烈的掌声。欢声笑语,其乐融融。在最后一次掌声余音中,想想大声说,让我妈妈来一个。有人鼓起了掌。院长妈妈羞红了脸,用眼睛嗔怪儿子。丈夫给妻子解围说,你妈哪会唱。儿子争辩说,唱过的么。在父子对话时,荣荣一直用充满母爱的眼睛注视着自己英俊而又略微稚气的儿子,脸上漾溢出幸福的笑容。
三天的行程,具体说60个小时的西安之旅,我访问了张茂远,看到并拍回了当年见到的铭记在心的照片,还有他分别与胡志明、叶剑英、华国锋等人的留影;了解了他的许多经历和村里的尘封往事;走马观花,游览了兵马俑、华清池......这些,给我深刻印象。然而,使我感受最深切的是张茂远的家庭。
一个怎样的家庭?家庭的什么?让我回味再三。
张茂远四个子女,每个小家庭三口,连老俩口,共14人。三代14口之家,这在新营并不鲜见。是官职?这是我走访的动机之一。张茂远一家几个厅局级干部,这在新营是独一无二的。特别是长子小卫正厅级一把手,是新营可考史上最大的官。而他与他的“官”又有很大的不同。他在一个单位从士兵到将军他衣着朴素,举止文雅,工作敬业,在去年全省厅局级领导论文竞赛中,他获得第一名,被国家授予薛暮桥奖......这些,值得推崇,但还不是或者说不完全是我感受中最重要的。我思索着。
那种让我感动的“东西”,是那样亲近、自然,抬头可见、伸手可触,但又觉得遥远、陌生,难能而可贵。它是传统的,又是现代的;是新营小村庄的,也是西安大都市的。两次与其家人聚餐,看到长幼有序。坐次分明,晚辈绝不僭越;餐后的剩菜能打包的都要打包回家。永旺说,父母勤劳致富,土地改革差点被打成富农,对子女要求严格,小时候很少像别人家的孩子玩耍,不是拾柴、割草就是扫院、起圈。新营老辈人的良好风气得以传承,但他们不是简单的传承,是经过扬弃的传统与现代文明的结合。
感动我的或许也感动读者的应当是那些细微的甚至琐屑的却是优秀的多方面的组合——老人的一句唠叨、孩子的一张笑脸、一举手、一投足、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小辈们兄弟加朋友的关系......因此,我尽量采用记叙的手法,希望读者通过所描述的一些小事,感受到这个家庭的魅力。即使这样,也限于篇幅,更因为我的观察能力和文字水平,难以把他们家的精神面貌全面、准确地表现出来。
我曾对荣荣、小卫说,你们家气氛真好。他们的回答都是轻轻淡淡一句话:“我们家就这样。”真的就这样。我所感动的,所写的,所要告诉大家的,已经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不,就是他们的生活。他们习以为常,不会大惊小怪。然而,这些正是社会所缺失的,也是新营每一个家庭应当具备的。
从这个意义上讲,我把文章标题定为“新营第一家”。发给小卫阅,他来电说不妥,认为太张扬。于是改为现在的题目。
(编辑 何利军)